文／李秋玫

斯文樸實是他給人的第一個印象，默默耕耘是他一貫的作風！從整個樂團中看去，只能在離觀眾最遙遠、隔著一堆樂器的後方找到他。然而要說他就是這麼安安靜靜的藏在樂團中，那就錯了！他總是在樂曲重要的時刻展現出爆發力、敲擊出最大的聲響──他就是陳哲輝，NSO的打擊樂首席。

當初是怎麼開始接觸音樂的？聽到這個問題，陳哲輝便笑了開來。原來家裡有四個兄弟姊妹，剛開始全部都由媽媽啟蒙彈鋼琴。小時候爸媽忙，但鄉下空曠，小孩跑出去就很難找得回來。聰明的爸媽於是想了個好辦法，就是用聲音來確定孩子們在做些什麼事。因此家裡一定有人在叮咚地彈琴，有的人在背國語日報，爸媽一聽到聲音就知道小孩在哪裡，學音樂就是這麼開始的。然而一路彈著鋼琴上來，卻料想不到要當兵時，一個抉擇竟讓他的演奏生涯轉了一個彎！

被「騙」進擊樂世界

走鋼琴人數太多，加上又要進示範樂隊，讓他萌生學習另一種樂器的念頭。但究竟要選什麼呢？雖然學過小提琴，可是太昂貴的樂器負擔太大，想到打擊只需要買兩支鼓棒就好，他於是選擇了以打擊樂作為發展的主力。沒想到隨著時間和技術的精進，如今各式各樣的鼓棒已經到了要用「筒」的單位來計算了，而家族龐大的打擊樂器林林總總，更是永遠也買不完。害得他開玩笑地跟他的老師之一，也是NSO定音鼓首席連雅文抱怨道：「被騙了！」未料老師竟捉狹地回答：「我也是被騙的啊！」

嘴裡說著被騙，但他卻是一頭栽進擊樂世界中，退伍後即使考上了NSO，仍在發現自己不足時，毅然決然地決定前赴法國進修。在巴黎的時光，他不僅主修打擊，更兼修鍵盤和弦、鋼琴伴奏，連艱難的視唱聽寫都沒有放過機會。在短短時間努力地吸收，陳哲輝的求知若渴只能以「貪心」來形容。雖然沒有辦法享受悠閒的巴黎生活，但他卻非常慶幸自己選擇了這個地方：「巴黎，就像是一個世界的縮影，高手好得讓人望塵莫及，普通的又讓人覺得自己也不錯。他們的膚色、語言都不一樣，就連一個小車廂都可以發現一個小世界。這個刺激對學現代音樂是相當好的。」

願做孤獨的領航者

回國後，他重新回到NSO，不但自己在舞台上演出頻繁、創作樂曲、邀請國外大師來台合作，他所教導出的學生，更是在國外屢獲重要大獎。特別的是，他與學生們所創立的1002打擊樂團（e1002），已經以演出現代經典作品打下名聲。但究竟當初為什麼以數字命名？陳哲輝解開了很多人的疑惑。原來是有天演出完畢，團員們齊聚討論團名，想了許久後，不喜歡受限的他們於是決定率性地用當天的日期來命名。但「十月二號」聽起來很奇怪，而且那天也非特定紀念的日子，因此最後折衷的辦法，就是以數字作為代表。英文團名前面冠上的英文字母“e”代表著多重的意義，有ensemble（室內樂）的意思，也代表著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團聚，當然也可以將它想像成e世代。他們喜歡搞怪、不受侷限，無論是團員或者參與者，都可以一起激發創意。

然而對於這個團體，陳哲輝感嘆地說：「樂團團員真的非常優秀，但我們不太會拿資源，也沒有為了票房做很多宣傳。這以一個行政的角度來看是不及格的，但舉辦的音樂會都是純然為了在台上那一個的付出，真是點滴在心頭。」當然也曾懷疑過這樣的音樂會有沒有人要聽？然而愈往金字塔的尖端就愈小眾，現代音樂的創作者所扮演的就是「先知」的角色，認清了「先知者本來就是孤獨的」的事實，這夥人就為了一個理想，甘願跟這些先知者共同打拼。

從兩廳院尚未完工，樂團都還在師大練習的時期就參加樂團，當初的陳哲輝都還是樂團中最年輕的團員。回想當時三校聯合成為一個樂團，大家都還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要怎麼做，轉眼間他們這些「被實驗的一群」，都已經是被大家稱為「老師」級的資深團員了。然而樂團二十五年來，默契、音色跟經驗都已累積到一定的程度。團員們平均年齡在四、五十歲當中，也剛好是處於最顛峰的狀態。即使NSO被社會所期許、要求，甚至被苛求的程度都較高，他都將這些聲音當成是對自己的鞭策。不管在別人的眼中，他是幸運的、是辛苦的、或者甚至是不清楚他在做什麼的，他仍然微笑面對。一步一步地做，就像他鍾愛的打擊樂一樣，用最單純的元素，創造最令人驚艷的色彩！